一切都是一個選擇

你會選擇紅色還是藍色的藥丸?

版畫在香港不算是常見的藝術媒介,就好像 Jay 說的有點孤獨,而版畫最為有趣的是,它同時擁有歷史性和虛幻感的特質。就歷史角色而言,版畫被提倡為民族抗爭的傳播工具,成為表達思想的載體;虛幻是因為它具備反映非現實的元素,它本身的載體圖像和印刷後的圖像可以完全相反,臨介於虛實、陰陽的相異空間之中。

第一次看 Jay 的作品是在上年他的個人展覽「隔岸觀煙與花」,對於他以版畫技術把圖像印刷於不同物料上,例如保溫錫紙、報紙和水泥這種呈現手法感到新鮮和好奇。事隔一年他和鄭怡敏的雙人展「飄零印記」分析和理解偷渡這件事,而這個展覽,再次發現他的作品原來持續性地探索了許多對過去事情或者年代的好奇,而在透過創作「重現」的過程中涉及了很多當下社會的議題,這種把過去和現在有所重疊的創作想法就像以一種放射狀的形式來運作,把大量的媒介和相關影像導向同一件事情的中心。

歷史搜索所引發出接觸點和思考點

他的作品跟距離有關,舊的東西距離我們不論時間還是歷史都是較遠的,而當中可以進入解讀、閱讀和想像的空間相對較大。以「飄零印記」為例,偷渡這件事我們是無法經歷的,而如何以自身角度理解和詮釋偷渡這回事,成為了他創作的重要一環。「過去和當下之間的距離和其無法經歷,使我只能藉着他人過去做過的事情去了解,包括新聞報道、小說、故事、電影,而別人的角度即使存在客觀性,亦少不免會有一些個人選擇在裏面。」

的確在芸芸眾多的議題上是有很多選擇,但偷渡對他而言除了個人主觀上是沒經歷過又感興趣的「新事物」之外,同時是對香港的整個法律和歷史發展來說是具有重要性。「我的創作出發點的確很個人,但至少需要和自己身處的地方環境有關。」而這種把過去歷史和現在經歷並排而行,讓它們成為彼此之間的平行線的藝術實踐方式為他引發了很多思考點:

資料蒐集這個階段只不過是在看他人的選擇,而我又應當如何選擇他人的選擇?

他帶給我的訊息我是否一定要全盤接收?

還是我已經不知不覺被影響呢?

反思和圖像之間的距離

「一九年的社會運動,當時的理解和現今重看一些文宣所理解的是不同。在合法遊行的時候我無法接受慫恿他人,自己卻隔岸觀火的人;而及後在各大討論區上看到的留言和用語,亦是不能理解和接受。」正因為這一個觸發點 Jay 開始有關於思考圖像、宣傳內容、新聞報道,而他發現這些東西全部都有既定立場。

「但當你在一個同溫層的時候並不察覺任何問題,所有東西都會全然接受。而這一切都提醒了我,人們和圖像的距離太近了,我們理解世界可以透過圖像,不一定親身經歷,這讓我開始思考當中的原因(和圖像/歷史/時間距離的關係)。」

Jay 所指出的其實就是很多事情是根據情感而演變成為「事實」,圖像本身的意義和寫實變得不重要。例如 Guy-Ernest Debord在《景觀社會》上提到現代的世界是由圖像去主導,透過廣告會說明一樣產品可以讓生活變得美好,但它有事實根據嗎?為什麼人會相信並且購買此產品?

一切都是一個選擇

受影響並不是一個問題,問題是你是否意識到這是一個影響。

「雖然我是其中一個受影響的人,但同時我享受這種被牽着走的感覺。而我對於意識到被牽着走的自己,和自己之後的選擇有所好奇。又或者為什麼有一些人是不會被牽着走? 這是有關於「選擇」的問題。」

他的創作內容體驗和印證了,當人在現實生活中發現這個盲點或者突破位(意識),這代表產生了一個選擇權,而人是可以選擇根據感覺而行,或者跟着理性和意識的選擇。就好像《Matrix》裏面的紅色和藍色藥丸分別代表的現實和虛幻,離開和留下。「對我來說最吊詭的是,這個選擇權首先沒有時限,在了解和認清意識那一刻,你已經可以選擇即時離開或者之後再離開;又或者從頭到尾並沒有真相,只是你自以為離開了。」

所以得知真相和選擇權之後,有什麼驅使你繼續發掘下去?

如果不再發掘下去,你永遠只會停留在這個位置,之後便沒有再選擇的機會。

作品牽涉社會問題,而當中會否我們根本沒有選擇權?例如普羅大眾根本沒有一個選擇權和可思考的空間。

是的。所以我認為問題的關鍵是在於我們選擇如何去理解。

客觀性和主觀性

他的作品探討的事物議題性很高,看似極具客觀性,但其實這只是第一層所呈現出來的感覺,實際上作品不論選材、資料蒐集方向、理解事情的深度和寬度都是帶有個人立場的。例如在「飄零印記」中,在電影和圖像素材的選擇上,基本上組合下來的痕跡都是反映了他個人的美學觀。

「我並不是想要達致客觀性,相反我是透過作品強調每個人的主觀性。」

在歷史素材底下,他不是以傳統繪畫方式重現內容,而是利用版畫的方式呈現。而版畫這個媒介本身在製作過程中,會迫使創作者保持客觀理性和邏輯分析,例如如何使用木板去呈現圖像是包含了很多結構性問題,無論內容是感性還是理性,在結構上必須是偏向理性。「有趣的是世界上沒有東西是百分百客觀的,只是當大多數人認為那樣東西是對的就代表客觀,例如一些非民間產生、由權力階級產生的圖像,自然而然便具有說服力。」

版畫承載媒介的多樣性

除了因為擅長和了解而選擇以版畫作為創作媒介,亦是因為這個媒介非常適合表達 Jay 想呈現的內容,和他的思維模式接近。對他來說,版畫每一個步驟就像是《Matrix》裏面遞出藥丸的那瞬間,隨着選擇和工序而變出很多個不同的結果。加上他的作品呈現的方式並不受載體的限制,由以前用的布料、紙張,到現在的保溫錫紙、木板、水泥、鏡子,雖然如此,但它們並不會失去版畫的特性和意義,它依舊是傳播速度快、可複性高,唯一的分別是他在創作上的想法和內容。

「香港的版畫創作很守舊,它最大的問題是單一,可能它不像繪畫經歷過實驗性而發展出多樣性,但香港對版畫的想像應該要擴闊,不應只關注技術上,更多的應該是關於一個媒介的思考。」

所以大部分人對版畫的印象依舊是印在紙張上,但其實在世界各地上的版畫已經超乎想像,甚至乎已經不需要一塊板,例如利用身體作為媒介,而藝術家們需要的就是從中思考如何把技術和想法互相融合。

FEATURING – JAY LAU

CREATIVE DIRECTOR & STYLIST & INTERVIEW - PANDA CHOW

PHOTOGRAPHER - TYLER YEUNG

MAKE UP & HAIR - KYO LEE

WARDROBE – YMDH, REDEMPTIVE, CODA, MODEMENT, AKONI EYEWEAR


Previous
Previous

Thinking with the ( ) body

Next
Next

野性的玄思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