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WURE AREA : 《衰果 Bad Bad Fruit》

在我們挑選水果時,通常會偏好那些外觀鮮艷、內裡甜美多汁的果實。然而,你是否曾考慮過那些外表醜陋卻味道極佳的水果?這些美味的果實,應該如何去定義呢?

WURE AREA 最新的群體展覽以「衰果」為主題,透過工作坊和藝術創作的交流,探索和討論「衰」的各種面向,以及人們對美與醜的固有觀念。作為一個以工作坊和新媒介藝術挑戰與實踐為重心的展覽,這次展覽邀請了五位藝術家各自主持一個工作坊,與參加者進行藝術交流,共同思考全新的審美觀念和思考角度。「衰果」鼓勵參與者與藝術家嘗試不同於以往的創作媒介,拋開對傳統媒介的審美認知,體驗新的藝術成果。


衰果並非垃圾,而是一種具有特定價值的存在。」


一直以漫畫和畫冊為創作媒介的梁俏怡 (阿俏),首次以羊毛氈娃娃進行創作,並帶領其工作坊《拮娃娃》 。參加者們通過「拮」毛氈,創造出以吉娃娃為對應角色的作品。談到靈感來源,阿俏提到起初是以恨出發的故事。小時候,她常受周圍吉娃娃的困擾,甚至認為「這些吉娃娃是用魔法控制了阿婆」。甚至厭惡到開設社交媒體頁面來發洩情感,隨後卻以一種任性的視角展開了這場「拮娃娃」的創作實踐。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俏對吉娃娃的厭惡轉變為一種奇特的愛。令人意外的是,雖然創作過程雖然是短暫的,但卻充滿感傷。即使這隻吉娃娃只是瞬間的創作,卻讓她在情感上產生了共鳴。「在製作的過程中,我賦予了它的生命,但我也決定在展覽後將它丟掉。」在這個充滿矛盾的情感和過程中,一切都是佈滿意外性,「每次大力「拮」扎下去的發洩動作,過程中伴隨著的憤怒和混亂,最後卻產生了一件可愛的作品。」這次工作坊不但是手作的體驗,更是一個情感探索的過程,通過吉娃娃的創作,阿俏重新審視了自己對過去的感受,並在創作中找到了一種釋放與連結。

阿俏指多數的展覽有其局限性,例如人們常常追求完美和完整的作品。然而,創作過程本身也同樣重要,不完美的作品或許能讓觀眾看到創作的多樣性。對她而言,「衰果」並不是垃圾,而是一種有特定價值的存在,即使外表不佳,它仍然值得被欣賞。「衰果」的價值在於人們能夠看到它的優點和潛力,許多藝術作品都是在不斷的實踐和磨練中形成的,即使最初並不完美,最終也可能成為優秀的作品。

或許,「衰果」就是對不完美事物的接受,擁抱不同的可能性,並接受作品的多樣性,同時尋找其中的美好。

「韌強與脆弱之間的反差正是衰果的趣味所在。」

 

劉政熙 (Rico)的作品不但是對力量與美學的探討,更挑戰了傳統藝術觀念。他通過具體的視覺表現,鼓勵觀眾反思美的定義,並接受身體的脆弱與不完美。是次創作他探索了「衰果」中的矛盾與反差,讓外在的強大與內在的脆弱形成強烈對比,使觀眾思考美與衰的不同層面。

對於這次工作坊的形式,Rico 利用關鍵字引導參與者的創作,讓他們在作品中加入個人幻想與色彩,從中形成更豐富的想像和視覺效果。此外,在創作過程中,他刻意讓參與者互相交換作品,以打破傳統的創作方式,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和「破壞性」的創作關係。而最終的成品呈現出一個被拆解為不同部分,並重新拼貼成比例失衡的大衛像。當不同風格和背景的作品無法完全控制地拼接在一起時,便會產生意想不到的美學效果,而這種火花源自每位參與者獨特的詮釋和處理方式。

如果「衰果」是一個累積的過程,那麼它涉及反覆的思考與創作,這與情感的表達相似,都是在不斷的醞釀與成熟中形成的。這讓涉及反覆的思考與創作,這與情感的表達相似,都是在不斷地釀造與成熟中形成的。這讓人聯想到Rico本身的藝術手法,如物料的疊加和線條的處理,這些都是將情感轉化為觀眾可感知的視覺語言的過程。Rico 道出,他作品中的情感是經過過濾的,並非直接反映他當下的真實情緒,而這種過濾使得作品中的情感變得更加抽象和多層次,好讓觀眾的解讀與體驗是作品完成的一部分。

除了工作坊,他還展出了另外兩件作品:一件是繪畫在木板上,另一件則是繪在塑膠板上的作品。這些作品反思了對力量的崇拜,並探討是否存在替代的方法來解構這種崇拜。例如塑膠板作品,他選擇了大衛像的腳作為主題,並以實際大小進行繪製,但將其描繪得有青筋和扁平足,以此表現脆弱與真實。

通過將大衛像的完美形象轉化為一種更真實的肉體 —— 一種扭曲和有問題的身體狀態,Rico 藉此延伸至質疑傳統的美學定義是什麼呢?真正的美又是什麼?

衰果是需要發掘的。」 

以版畫為主媒介的曹穎祺(穎祺)在創作實踐中,選擇了不同於傳統木刻版畫、銅版畫或絲網印刷的方式。她使用簡單的材料,如彩麗皮和耳剪,透過有限的資源展現出創意的表現,實現以最小投入達成最大效果,並展現出版畫藝術中的實驗性特質。對她而言,「衰果」可視為在限制中所產生的創意成果,雖然這些作品可能不完美,但這個過程本身也是創作力的一部分。

故此在是次工作坊中,穎祺引導參加者使用彩麗皮這種材料作版畫創作的主要用具。而成本較低的物料讓創作過程變得更加輕鬆和隨意,亦降低了參與者的心理負擔,使得參加者更願意嘗試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情,甚至故意犯錯。而穎祺更刻意更刻意。不過多提示參加者應注意的細節,讓他們自由地感受和探索錯誤,這樣的過程促進了創作的靈活性。

「『衰果』不但需要發掘,還需要我們嘗試固定規則以外的事物。」當使用新的材料和方法時,便自然形成了一套新的創作規則,這與傳統的專業規範有所不同。新的創作方式所帶來的限制,能激發創作者探索新的規則和方法,進一步拓展他們的創作視野。其實這能連繫到「衰果」的概念—— 動態性密切相關,它是隨著創作過程的不斷變化,新的規則和可能性也會隨之出現,這使得創作過程充滿了探索性。

或許,藝術創作不必依賴於高級或特別的素材,反而是對事物的重新認識和詮釋,能夠產生具深度的藝術效果。例如是次展出的作品,它們總因為創作過程中的縮水性和對位,呈現出「歪歪斜斜」的效果,但這種不完美性反而增加了作品的趣味,使其更具吸引力。在她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因為紙張的變化而產生的意外性顏色效果,穎祺指這些意外的結果同時成為創作的一部分,具有一種獨特的不完美與意外的交織。

除了使用日常隨手可得的素材外,穎祺的作品中也充滿了日常生活的細節。或許,衰果可以從日常微小的觀察中發現。「日常生活中隱藏著許多可供發掘的細節,這些細節往往能夠反映出「衰果」的特質。」穎祺表示,儘管「衰果」的元素普遍存在,但需要敏銳的眼光去發現。而這種能力使得藝術家能夠從熟悉的環境中找到新的靈感,例如是次參展的藝術家也在尋找「衰果」的特質,這反映了藝術家之間的共同能力和對日常細節的敏感。

衰果就是透過代入不同角色,以奇怪的角度觀看事物。」 

俊任的插圖和影片創作展現了他對簡單而有意義的日常生活的追求,特別是遠離繁忙的城市生活狀態,描繪出日常中的一些非凡瞬間,細膩且具感性的情感。在這次的工作坊和他的創作中,顯然深受這種生活的啟發,那些平凡的景象承載著豐富的情感與故事,形成了他與「衰果」的獨特連結。

他的影像作品《The French seagull forced me to have a withdrawal reaction from Tan Jam Sam Gor 法國海鷗強行令我有譚仔三番戒斷反應》不但表達了他對美食和家的渴望,更反映了移居他鄉後的孤獨感和對故鄉的思念。這件作品如同一面鏡子,它映照出藝術家與人們的內心,使我們重新思考自己與周遭生活的關係。

在《About Above》中,俊任通過動畫和螢幕的內置記錄,創造出視覺上的怪異感,這種效果讓人重新審視日常生活中的平面觀察,挑戰了人們對於「全面貌」的固有理解。這種視覺上的縮細特別揭示了慣性的觀看模式 —— 看似完整的視覺,其背後往往隱藏著更多的故事和情感。繪本《The Green Dolphin Street Softcover》中使用的反光紙張打破了傳統印刷媒介的界限,這種衝突感恰恰體現了「衰果」的核心 —— 不可預測性,它直接指向了生活本身的複雜性和多樣性,讓觀眾在視覺上感受到一種新鮮與另類的刺激。

對微小觀察的重視使俊任的作品充滿了親切感和共鳴,更反映出「衰果」的多重維度,並非單向性的觀念角度。俊任提到「衰果」是涉及以不同的角色身份來觀看事物,而這種轉換讓他能夠從多角度理解生活中的複雜情感和人際關係。可見這不只是對外部世界的觀察,更是對自身內心世界的一種反思。他的作品就是邀請觀眾進入這種多重視角的探索,讓人思考自身在社會中的定位以及所扮演的角色。反觀是次工作坊,他鼓勵參與者將自己內心的秘密化為角色,這一過程亦成為了情感的釋放和自我探索,原來我們是可以透過創作找到自己的聲音,並在與他人的互動中建立一種情感的聯繫。

以怪異的角度觀看事物,或許是「衰果」的一種方式 —— 挑戰思維的轉換,重拾生活中被忽略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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